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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评剧争口气

时间:2025-06-25 来源:原创/投稿/转载作者:管理员点击:

  评剧界公认的旦行四大流派之一白派,创始人李桂珍(1907—1942),艺名白玉霜,20世纪二三十年代在天津、北平、上海的剧坛大名鼎鼎,享有“评剧皇后”的美誉。1927年,一个时年只有四五岁的女孩子,因为家里生活穷困,被其父卖给李桂珍家收养,取学名李再雯,从此跟着养母白玉霜学唱评剧,没几年的工夫便在天津出道、成名。1942年,积劳成疾的白玉霜不幸病逝,李再雯继承母业,以“小白玉霜”作艺名,在天津组建“玉海评剧社”,担纲主演,轰动一时。此后多年,小白玉霜始终活跃在天津、北平的舞台上,为丰富、发展评剧白派艺术作出了突出贡献。

  小白玉霜在演艺生涯中摸爬滚打,经历了新中国成立前和新中国成立后两个不同的时代,尝尽人世间酸甜苦辣的各种滋味,成为多少有过类似经历的戏曲女艺人的缩影。探究这位杰出评剧艺术家生平事迹的着作,有1988年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的张慧、曹其敏合着的《筱白玉霜传》传世。1964年,天津文艺界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笔者奉天津市委宣传部进驻剧院工作组之命,负责为韩俊卿、季金亭等几位河北梆子名家忆苦思甜作笔记。日前,翻阅保存下来的当年原始记录,其中有涉及小白玉霜的内容。从研究地方戏曲发展历史的角度看,这些口述有一定的史料价值。笔者不揣冒昧,从中选出二三事,作为《筱白玉霜传》以外补遗,供文史同好参考。

  20世纪40年代,天津有位热心于评剧艺术改革、倡议组建天津评剧改进会的剧作家于庆嘏 ,编写过借古喻今的《新刺虎》《桃花扇》等新评剧,很受观众欢迎。1947年,他又编写了一出新评剧《母女恨》,表现抗战时期我国同胞遭受日本侵略者奴役的惨痛生活,剧情贴近社会大众,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当时的评剧戏班一般都是日夜两场演出, 还有各种应酬, 演员们很难抽出时间来排练新戏。尤其演时装戏,需花费功夫背台词、设计动作,每个角色需要反复排练才能彼此配合默契, 所以《母女恨》剧本编写完成后,一直未能物色到合适的演员。有人向于庆嘏通报信息,说小白玉霜不久前辞了戏班,此时在津隐居,于庆嘏喜出望外。他写的《母女恨》里有两个主角,前半场以妈妈为主,后半场以女儿为主。妈妈是一个性格坚强的中年妇女,小白玉霜演再合适不过。他马上找人去约小白玉霜,小白玉霜向来人表示,演戏没问题,唯一条件是必须在中国大戏院演,如果这个条件能兑现,她愿意演几场不要报酬的义务戏。

  天津“中国大戏院”自1936年落成后,便立下不成文的规矩:只接待全国的京剧名角演出,其他剧种的名角戏演得再好,也不能登中国大戏院的舞台。就连当年红极天津、北平、上海的“评剧皇后”白玉霜,花钱托人说情,想进中国大戏院唱几场,都被戏院老板拒绝,她多年的愿望至死也没能实现。如今白玉霜的接班人小白玉霜提出要进中国大戏院演出的要求 ,难度之大她心里是清楚的,可她非要破这个例不可。她说:“我在北平唱戏,进华乐、进吉祥都可以, 唯独咱天津卫,演评戏还有禁地,这不是看不起我们评戏吗!于先生要是看得起我, 就出面办办这个事;要是觉着我上不了台面, 就让他另请高明。我李再雯就是想为评剧争这口气!”

  小白玉霜宁可演义务戏,也非进中国大戏院不可。于庆嘏不仅理解她的良苦用心,而且佩服她为评剧争取社会地位的勇气。他以评剧改进会的名义,与中国大戏院的董事会几经周旋。此时,戏院老经理孟少臣已经故去,由他的儿子孟广铭继任未久,孟广铭禁不住于庆嘏游说,小白玉霜进中国大戏院演戏的要求终于获得准许。于庆嘏按计划邀请小白玉霜、新凤霞以及其他几位评戏名角合作加班赶排《母女恨》,排成后于1947年9月22日、23日在中国大戏院正式上演。小白玉霜扮演母亲周淑贤,新凤霞扮演女儿范爱玲, 其他角色由郑伯范、王度芳、小月樵等分别扮演,话剧演员徐家华也参加客串,演员阵容格外整齐。懂戏曲的话剧名家蔡冰白应邀担任导演,他将话剧的念白、戏曲的歌舞有机地融为一体,舞台上使用灯光、布景,整场演出别开生面、丰富多彩。

  戏的前半部,表现丈夫在战乱中丧生后,一个妇女如何拖着一个未成年的女儿挺下来、活下去。小白玉霜自己设计唱腔, 既保持了白派的风格韵味,又根据内容的需要增加了刚劲的成分。其中一段妈妈鼓励女儿要坚强起来替父报仇的唱词,特请琴师杨振华谱了一段评剧从来没有用过的 3/4节拍的唱腔,小白玉霜把新创腔调跟评戏传统曲调巧妙糅合 ,每一个音符都唱出人物应有的感情、唱出对死去亲人的悼念,以及对女儿的怜爱和期望。许多没有看过评剧的人也拍手称赞,说她“演得太动人了”,从而改变了对评剧特别是对白派评剧的看法。一向看不起评剧的中国大戏院后台伙计也坦然承认,“小白玉霜、新凤霞的评剧没有一点庸俗、风骚的影子,太值得看了”。

  《母女恨》让小白玉霜成为第一个闯开禁地、跨进中国大戏院的评剧演员,实现了母女两代人的梦想,两场戏票在几天前就预售一空。按照小白玉霜许下的诺言,演出是为筹建某小学募集资金,属于义务戏 ,她个人没要分文。她争的是这口气,并不在乎钱。

  1948年,小白玉霜离开天津移居北平。1949 年7月,北平已经和平解放,评剧再雯社在华北戏院演出《老妈开嗙》。曾于20多年在北京看过老白玉霜演这出戏的资深进城老干部马少波在看完演出后,心情十分沉重,认为这是一部记录评剧艺人血泪和屈辱的剧目,现在北平已经解放,小白玉霜居然还在演这出戏,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他到后台坦率地对小白玉霜谈了自己的意见,讲了新社会的文艺工作者肩负的社会责任,勉励她多演好戏。小白玉霜非但没有生气,还以坚定的语气说:“我明白了,天亮了,不能再演黑戏了! 明儿就换戏码!”

  马少波走后,小白玉霜立刻同再雯社的骨干成员席宝昆、李凤阳、张永金、李福安等商量,重新安排戏码,确定几天后在华北戏院的演出剧目改为《潇湘夜雨》《玉堂春》。

  1953年,梅兰芳(左二)、田汉(右一)、小白玉霜(右二)会见前苏联着名舞蹈家乌兰诺娃(左一)

  不久,第一次全国文代会召开,小白玉霜在民主剧场为大会演出秧歌剧《兄妹开荒》。马少波发现小白玉霜演现代戏才华出众,于是把他1947年与张波、包干夫、陈志昂合作编写的反映胶东土改斗争的《农公泊》歌剧本介绍给小白玉霜。小白玉霜和席宝昆合作,很快将这出歌剧移植成评剧,更名为《九尾狐》。小白玉霜自告奋勇,要求饰演绰号“九尾狐”的地主婆。她创造的这个外貌美丽、居心险恶的反面形象既夸张又有分寸,观者对她可塑性强的演技无不叹服。那时的北京,华北戏院还有茶座, 有一次,一位农村观众竟然抡起茶壶砍到台上, 打中小白玉霜的头部,但她忍痛坚持把戏演完。当大家围在她身边安慰她时, 她却乐呵呵地说:“砍得好! 砍得好! 说明我演得还差不离, 要不他能砍我吗?”

  1949 年底, 马少波和辛大明创作了以北京查封妓院、废除娼妓制度为题材的话剧《千年冰河开了冻》,教养院的学生先一步演出,由洪深、马彦祥导演, 演出轰动一时。马少波又把这出戏推荐给小白玉霜。出于移植、排演《千年冰河开了冻》的需要,经马少波提议,将以小白玉霜为首的“再雯社”和以喜彩莲为首的“莲剧团”联合到一起,洪深任总导演, 席宝昆任执行导演,小白玉霜饰金桥,喜彩莲饰银芳。由于演员深刻地理解角色, 充分发挥各自的精湛演技和悱恻动人的唱功, 演出引起观众强烈的反响。《九尾狐》和《千年冰河开了冻》这两出表现当代生活的新剧目,为评剧现代戏拓宽了道路、积累了经验、奠定了基础,小白玉霜功不可没。

  1955年,中国评剧院成立,小白玉霜作为剧院主演之一,继《九尾狐》《千年冰河开了冻》之后,又连续主演了《小女婿》《苦菜花》《金沙江畔》《李双双》等现代戏。她主演的推陈出新的传统戏《秦香莲》,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搬上银幕,1956年被评为优秀艺术影片,在全国公映。

  小白玉霜在艺术实践中勇于开拓、不断进取,在认真继承的基础上发展白派艺术,并且形成了新的高峰。同时,政治方面她追求进步, 1951年应邀列席全国政协一届三次会议,受到毛泽东主席接见。1960年3月27日,她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并且陆续担任全国政协委员、北京市人大代表、全国文联委员、北京剧协副主席等职,在全国文艺界享有很高的声誉。

  1967年12月,小白玉霜去世。“文革”结束后,中国评剧院先于1978年底为她平反,1979年2月16日,文化部、北京市委、中国戏剧家协会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

  本文选自《纵横》杂志2023年第12期“文苑艺林”栏目,作者系天津市艺术研究所研究员、天津市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天津市非遗保护协会常务理事,图片由作者提供。

  小白玉霜的评剧白派艺术,千秋万代永流传。 北京的评剧旦角流派: 新凤霞的新派, 小白玉霜的白派, 喜彩莲的喜派, 李忆兰的李派, 花月仙的花派, 张淑桂的张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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